一如往常,今天我来到七号病房做治疗,一进门便微笑地招呼了起来,走近赵阿姨身边,她便不由得神色紧张起来,脸上挂着无奈,只见她轻声嘟囔着一句“今天还要打针啊”,然后不情愿地拉起了袖子,眉头微蹙着扭过头去还不忘打趣地叮嘱我一句下手轻点。赵阿姨因化疗后骨髓抑制来做治疗,这些年因为治疗吃了很多苦,常年的打针吃药化疗给她身体和心理上带来难以想象的折磨。这些经历让赵阿姨变得“胆小”,害怕来医院治疗。我轻轻地帮她撸起了袖子,安慰道“阿姨,别怕,我用的是最小号的针头给你打针,我会慢慢推,你别急,觉得痛你就深呼吸。”我学着她外孙女的声音告诉她要勇敢,同时快速地给她进行了皮下注射。一边推药一边轻轻按摩着肌肉鼓励她放松,推到大半时跟她说就快好了,约莫一分钟,很快拔出针头立即进行了按压。她扭过头来瞧了一眼,刚刚紧张的身体才放松下来,舒了一口气。我问道“阿姨,感觉怎么样?”“嗯,是没有想象得那么痛,谢谢你,还给我按摩,”她开心地笑道。“好,不客气!”我欣然回复道。然后跟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预防感染的重要性,她微笑地点了点头。我转身离开房间时,一束阳光正照亮着整个房间,暖意融融。

阿姨自入院以来不喜与人交流,常常表情冷漠,惜字如金,日常的工作交流大都是以沉默和简单的回答便结束了。我们常常看到她总是神情凝重地静静望着窗外或是呆呆地看着手机,偶尔和别人视频交流一下,那是远方发来的问候吧,片刻温情之后放下手机又静静地坐着,又陷入了沉思。那天的7号病房就剩赵阿姨一个人,变得格外清冷起来,于是巡视病房和更换药液时我便努力试着与她多寒暄几句,哪怕只是简单地问着一日三餐吃否?晚间睡眠如何?巡视时随手拉一下床栏,掖一下快要掉落的被角等等。这样“婆婆妈妈”的我好像是突然分离出来的另一重人格,我在心里笑着自己。而一切的“小心机”都只为刻意而不经意引起她的注意,一步一步走近她,倾听她那些“安静而孤独”的故事。

趁着夜班的空闲时刻,我便去与她“唠叨”起来。在我的刻意接近下,才会有了上文开头那段“来之不易”的简短的对话,那不仅是一句话,更是她向我迈出的重要一步。阿姨一双儿女都在外地工作,说起她那可爱的外孙女时她满脸洋溢着幸福。小外孙女吐字不清却还学着大人模样关心她奶奶疼不疼,鼓励她要勇敢。说起她儿子来便一声叹息,为了给她凑治疗的费用如今一身潦倒,30岁出头了还未成家,怨恨是自己拖累了他。早年的时候,阿姨曾多次想放弃治疗,但孩子们孝顺,都坚持说服她积极接受治疗,乐观面对命运的安排。叔叔也因生活的重担在外奔波而无法时时陪伴她,阿姨尚能自理,这次便独自来医院检查。检查结果发现化疗后她的白细胞和血小板指标下降明显,需要住院治疗,这让阿姨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与自责中。阿姨说本该是和乐幸福的一家,但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,多年的辗转治疗,花费很高却没有让癌症得到有效遏制。于是,她痛苦地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无止境的焦虑中,在一次次落空、失望和自我责备中,她渐渐变得沉默寡言。说着说着,她好像觉察到气氛很凝重,便玩笑地说了一句,“你看,我这是假发”我被她这突如其来一句惊愕到了,笑着道“真的呀?我没看出来呢,挺合适的,真好看!”并用大拇指赞颂她的品位。听着赵阿姨的故事,我本以为自己看多了生老病死本该是麻木的,但还是不禁为这段故事红了眼眶。寒暄中,我时不时地借机鼓励她,握着她的手,让她多想着疾病之外生活的美好,并夸赞着她的孩子,学着她外孙的小奶音鼓励她要勇敢,并试着从孩子的角度去诉说着父母对我们的重要性。最终我们短暂的交谈在一阵呼叫铃中被打断了。庆幸的是,后来的她愿意慢慢打开心扉,愿意表达她的诉求,并慢慢对我们的热情也有了回应,这让我觉得很欣慰。

在肿瘤科,我们始终坚持“有时治愈,常常帮助,总是安慰”的理念。我了解了叙事护理并运用于护理实践后,更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。叙事护理强调的是对病人生命的了解与感动,运用叙事护理的技术实施临床护理干预,帮助患者及家属重塑面对疾病和问题的态度,重燃心中的希望。在叙事护理中,我也遇到了更好的自己。(卢晓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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